如果可以選擇的話，閔玧其寧可不要和朴智旻相遇。
「玧其哥？」
男孩，不，男人似乎一直追在自己身後，那聲帶著不確定的呼喊吸引了毆打著自己的男人們。
「他認識你？」
閔玧其掙扎著從柏油路爬起來，朝巷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朴智旻的眼神依舊那麼乾淨，卻因為自己而開始變得混濁。
煩。
用沒剩多少的力氣揍了帶頭的一拳，迎來的又是一陣痛毆，閔玧其早已習慣，這次卻顯得如此不堪。
朴智旻在看著，從小被自己小心翼翼護著的朴智旻在看著。
「走了，吃宵夜去。」
一群人一哄而散，閔玧其偷瞄著朴智旻躲起來的方向，在確認沒有人去為難朴智旻後，閔玧其試著站起身，卻發現自己使不上力。
「玧其哥…」
朴智旻穿著一身西裝，換算兩人的年紀，朴智旻應該不是剛被錄取就是還在面試吧。
閔玧其努力躲開朴智旻的攙扶，就怕自己身上的灰塵和血跡沾染到朴智旻嶄新的西裝，意識到閔玧其的動作，朴智旻更加用力固定住閔玧其。
「玧其哥，剛剛那些人怎麼回事？為什麼要打哥？」
「……」
見閔玧其默不作聲，朴智旻嘆了一口氣道：「玧其哥現在住哪？我送哥回去。」
「我自己回去就好。」
聞到閔玧其開口時帶出的血腥味，朴智旻從剛剛就隱忍到現在的怒氣終於爆發：「玧其哥，剛剛我聽你的話不插手，已經是我能夠讓的最大限度，如果有下次，我找到哥了就不會輕易把哥放走。」
相隔快十年沒見，朴智旻除了臉蛋的稚氣褪了，幾乎什麼也沒變，對於自己所堅持的只會讓步一次。
「XX巷5號2樓。」
「嗯？」
「住址。」
朴智旻愣了下，順著指揮扶著閔玧其前進，閔玧其比看起來更瘦，骨頭擱得讓朴智旻的腰都有些生疼。
閔玧其住的地方是一個十分老舊的公寓，樓梯間甚至沒有一盞燈，只能摸黑前行，好不容易摸到了房間門口，又因為鎖頭老舊，開個門花了快五分鐘。
「玧其哥，你真的平常都住這裡嗎？」
話說出口，朴智旻才注意到自己話語的不妥，想趕緊道歉卻被閔玧其給打斷。
「就是因為這樣才不敢去找你啊。」
喀。
門打開了，閔玧其扶著牆獨自進了房間，坐到床沿後看向了呆呆站在門口的朴智旻。
「所以，哥早就回來了嗎？」
男人的神色隱含著默認，朴智旻氣得差點沒上前給閔玧其一拳。他心心念念找了閔玧其好幾年，得到的只有重逢時那句不要管，還有對方根本沒有打算與自己見面的態度。
「哥先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來找你。」
說完，朴智旻狼狽地轉頭就跑，徒留下一扇未關上的老舊房門還有低垂著頭的閔玧其。
－
隔天，閔玧其沒有出門，就著窗戶俯瞰的視角觀察著行人，差不多到了晚上六點，一身休閒服的朴智旻提著兩碗炸醬麵走到了大門口，才剛往二樓的方向看去就對上了閔玧其的視線。
「玧其哥，幫我開門！」
閔玧其沒有回應，只是看著朴智旻，不知對視了多久，看得朴智旻都不好意思了，只好又喊了一聲。
「玧其哥，麵要涼了！」
這次閔玧其快速地爬下窗台，樓梯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打開門瞬間的閔玧其呼吸還有些不穩。
「……對不起。」
不知道閔玧其這聲道歉是針對剛剛的失態還是昨天的一切，朴智旻原本還殘留著的怒氣霎時化成滿滿的委屈。
「我肚子餓了。」
吐出一句毫無來由的話語，朴智旻逕自走上了樓，閔玧其默默地跟著，一關上門，朴智旻隨意找了個地方把食物放下。
「哥，你昨天的傷口我看看。」
此刻的朴智旻兩手插腰，一副要把自己衣服扒了的架式，閔玧其不自覺得紅了臉：「我可以自己擦。」
「傷口這麼多，哥說不定會沒有注意到。」見閔玧其還猶豫，朴智旻補了一句：「小時候都看過了，哥怎麼這麼小家子氣。」
說著就上前把人拉到床沿坐下，還順便把衣服給脫了，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親眼看到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氣。佈滿腹部的瘀青還有手臂上大大小小的擦傷，轉過身，腰部還有被刺傷的痕跡，不大，但不淺，朴智旻感覺到自己的視線有些模糊，只好先幫閔玧其上背部的藥。
「為什麼發生這種事？伯父伯母呢？」
「我爸欠債，跑路途中死了。」
明明閔玧其闡述時的語氣沒有什麼起伏，但眼淚就是止不住地流出來，朴智旻緊咬著自己的唇，小心翼翼不讓淚珠滴到閔玧其的背。
「不是說伯母病了要到市區治療嗎？」
「我媽她沒撐過來，但是醫療費已經超過我爸負擔的範圍。智旻…？」
朴智旻默默把頭靠上閔玧其的頸窩處，小手也不忌諱的放在閔玧其的胸口，感受到身後的濕潤，閔玧其有些不知所措，明明他都已經如實以告，怎麼還惹身後的小傢伙不開心了？
「你怎麼不來找我！」情緒激動起來，朴智旻也管不上要用敬語了，壓著閔玧其胸口的力氣逐漸加大，感受到的心跳也愈來愈清晰：「你留個訊息也好，找我幫忙也好，我真的…真的很想哥。」
話語因為朴智旻埋在頸窩聽不太清楚，卻像直接傳達到身體裡，讓閔玧其骨頭都疼了。
「智旻吶。」
比起呼喊更像是在低喃，朴智旻被叫得一陣心醉神迷，走下床坐到了閔玧其的胯上，含住了閔玧其的薄唇。
－
要問朴智旻何時喜歡上閔玧其，他不知道，可是他記得閔玧其透露喜歡自己的那個夜晚，自己十五歲，閔玧其即將十八歲，他將閔玧其的生日禮物珍貴地裝在了背包裡，就像拍特效電影般爬上了閔玧其房間的陽台。
「朴智旻，你搞什麼。」
打開落地窗的閔玧其很是惱火，但看到男孩全身都是灰塵，還死死的護著手裡的背包，終究心軟了。
「進來。」
拉著男孩進房間，閔玧其拿過毛巾把朴智旻髒兮兮的手腳擦乾淨。
「玧其哥，我是來送禮物的。」
「禮物？你說你自己嗎？」
明知道眼前的哥哥是逗自己的，朴智旻臉紅之餘，內心深處居然有聲音叫自己點頭。
「那你要嗎？」
閔玧其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他忽略了男孩曖昧的問句，看過來的眼神卻複雜得讓人浮想聯翩。
「禮物，給我。」
被閔玧其這麼一說，朴智旻才猛得想起來自己爬上爬下的目的，由於先天基因，朴智旻要單手拿起一瓶白蘭地有些困難，只好雙手捧著獻給閔玧其。
「玧其哥，生日快樂！」
「這是…？」
「我跟我爸賒帳買的，93年的白蘭地。」
接過包裝精緻的禮物，閔玧其看起來卻不是特別開心，眉眼間反倒增添了一絲惆悵。
「智旻吶。」
少年聲線帶著令人著迷的粗啞和青澀，他用單手把白蘭地放到一旁的櫃子，俯下身，在朴智旻尚未從疑惑中反應過來時，輕啄了一口微嘟著的唇瓣。
「kiss。」像是怕朴智旻不清楚狀況，閔玧其又補了一句：「成年禮的吻。」
心房像是被抹了一層蜜，甜得讓朴智旻無法思考，他急躁的拉過閔玧其，不停的啃咬閔玧其的唇瓣，閔玧其也不遑多讓，把朴智旻的嘴角咬了一個小口。
「你成年禮的吻，我也包了。」閔玧其抱著朴智旻，理著朴智旻剛因情迷意亂而弄亂的頭髮。
那是他們從小到大，第一次如此親密的愛撫對方。
隔天，閔玧其家人邀請了鄰居朋友替他慶祝了生日，順便公布了要搬家的消息，其中朴智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在臨走前把那瓶完全沒有拆過的白蘭地拿起再次塞到了閔玧其懷裡。
那日過後，五年未見。
－
距離兩人相逢的日子已經過了一個禮拜，朴智旻得到了閔玧其家的鑰匙，每天帶著晚餐和閔玧其會面，和五年前一樣，他們都沒有為兩人的關係定下一個名稱，給對方的親吻卻那麼自然。
「哥現在在哪裡工作？」
在一次親吻而差點擦槍走火之際，朴智旻為了打破尷尬的氣氛開口問道。
「麵店，那裡的老闆待我挺好的。」
「是嗎。」
平復自己的慾望後，朴智旻拉過閔玧其的手，昔日教自己彈琴的大手，指尖長滿了粗繭，傷口更是蠻橫地附著在蒼白的肌膚。
「玧其哥小時候不是想當鋼琴演奏家嗎？」
演奏家…？
嵌在天花板的電風扇發出老舊的哀號，閔玧其抽回朴智旻把玩著的大手，仰躺在床，赤裸的上身被當時陷入情迷意亂的朴智旻咬出了痕跡，為了阻止自己視線往下，羞紅了臉的朴智旻也仰躺在閔玧其身旁。
「智旻吶，我這種人不能擁有夢想的。」閔玧其開口的時機正好和自己躺下的瞬間一致，朴智旻愣了一下，更加認真的聆聽閔玧其的話語：「我連保護你都做不到，談什麼夢想。」
「哥，不是的。」
在閔玧其步入夢鄉後，朴智旻用指尖描繪著閔玧其的唇形邊喃喃道。
才不是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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