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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曲_枯葉




 

在我的花樣年華,你如煙花般燦爛;在你的花樣年華,我也如煙花般消縱即逝。

「朴智旻,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你擁有著美好唇形的唇瓣抵在耳骨,吐出的空氣和話語都讓我感到酥麻。

「我知道。」

不知你是否有聽出我的哽咽,我拉近了距離,滾燙的肌膚碰撞,撞出沉寂已久的火花。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蠢事,所以我明天就要逃了。

 

 

仁川機場。穿著一身黑的男人在候機口徘徊,墨鏡底下的雙眼時不時觀察著身旁的環境,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然而,一切顧慮在看到等待著的那人就全都被拋到腦後。

「朴智旻!」聽到呼喊的朴智旻嚇得趕緊衝過來摀住男人的嘴,在確認沒有人發現後才嫌棄的把一手的口水抹在嶄新的牛仔外套。

「金泰亨先生,身為一名剛登上大螢幕的大演員,低調是基本原則吧?」

「你覺得大叫和在機場奔跑哪個才容易讓人發現?」

朴智旻就算隔著口罩還是可以想像出金泰亨那調皮的笑容。

對於金泰亨這位第一損友,一年沒有見面搆不成讓他尷尬的威脅。

此刻,朴智旻才終於找回回到母國的放鬆感,瀟灑地手一揮勾住金泰亨的肩。「走吧」

走往停車場的路上,兩人聊著近幾年的生活模式,夾雜了幾句吐槽,氣氛倒也十分融洽。當進到了車內,朴智旻倚靠著柔軟的椅背若有所思。

「成員們怎樣了?」

車子密閉的空間讓朴智旻的話清楚地傳到金泰亨耳裡。無法忽略這他一直想逃避回答的問題,金泰亨深吸一口氣答道:「碩珍哥接了一部愛情電影,劇本和卡司都不錯;玧其哥和南俊哥留在公司做製作人,版權費很可觀。號錫在外面開了一間舞蹈教室,」停在令人遐想的最後一位成員,朴智旻原本想草草結束話題,還沒開口,金泰亨又恢復如剛才的若無其事:「柾國在公司當舞蹈老師,也包辦編舞的部分,不出意外的話這次師弟回歸舞蹈部分也是交給他。」

也許這個意外是我。

朴智旻低頭不語。沉默許久,金泰亨打開了電台,車上的氣氛才稍有緩解。

「這次回來要待幾天?」

「不知道,也許就在這了。」

「咦?不進修啦?」金泰亨似乎很驚訝:「當初最急著闖出自己一片天的人就是你。解散隔天馬上跑到美國,接著就是整整一年不回來,大家都以為你要到國外發展...」

「大家?」

「啊,好像只有玧其哥沒表態。」沒有查覺到朴智旻略為蒼白的臉色,金泰亨逕自說道:「說到玧其哥,哥在解散之後作出來的曲子和以往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好沉重。」

沒有音符可以用沉重來形容。

在好久好久以前,朴智旻曾這麼用沉重二字形容閔玧其的幾首歌,閔玧其鄙視地說出這句話。

朴智旻知道用沉重形容音符不可行,但由音符譜出的曲子卻不一定。

每一首曲子都像一張白紙,被作曲者的情緒影響而染上色彩。

「玧其哥過得不太好?」

「存款簿上的數字是好看,但身體是一團糟。上次南俊哥出國、號錫哥又出去度假,沒人注意玧其哥,差點過勞死。」金泰亨咒了下眉,沉默許久才又開口道:「不過你跟玧其哥都沒連絡嗎?你不是最黏玧其哥?」

「誰最黏他...」為了掩蓋自己逐漸瓦解的偽裝,朴智旻把視線放在窗外的景象,殊不知夜色使玻璃的倒映更加清晰,金泰亨輕嘆一口氣。

「辛苦了。」

車停在大樓前,朴智旻曾在金泰亨傳給自己的照片上看過。解散後成員們就不再住原本的宿舍,能買房的買房,住公司員工宿舍的住宿舍。金泰亨就屬於買房的那一派,只不過他買的房給了家人住,自己只在市區買了間坪數算可住人的套房。

「你就先暫時住這裡吧。」

客房被打理得很乾淨,朴智旻把明天要早起拍戲的金泰亨趕去睡覺後便獨自整理起行李。

等朴智旻將整理好時已經接近清晨,替必須早起的金泰亨做好早餐,洗完澡,朴智旻把自己摔在蓬鬆的棉被上。

「閔玧其。」不知是否是在國外待久了,朴智旻突然覺得自己的韓文變得非常生疏。「閔玧其。」

再次喃喃,朴智旻將浴巾蓋在臉上。

「再多罵我一次以下犯上也好嘛...」

隨著半開玩笑的話語,朴智旻步入了夢鄉。




 

你在無數首的歌詞寫下相望而無法碰觸的無奈。

現在的我想問你,你是否也能感受到來自於我的無可奈何?

 

 

朴智旻沒有想過再次和田柾國相遇是此番的情景。

在辦公室外可以清楚地聽到兩個熟悉的聲音在爭吵,一個是田柾國,一個是方時赫。

「您不是說有新的舞蹈老師要進來?現在我的位置有人能補,為何我不能出國進修?」

「不管今天是誰來補你的位置,工作就是要交接,你一定要這麼急?」

門外的朴智旻抿緊了唇,再次相遇,他和田柾國是爭飯碗的對手,像出道前那樣。當然,他還是相信他們能夠好好相處。

不過,為何要這麼急著出國?

啪搭。

疑惑還沒得到解答,門就被用力地打開,從田柾國手上浮出的青筋看得出來他的怒氣尚未消退。

「智旻哥?」穩了穩因情緒而起伏的聲線,田柾國雖然生氣,但在見到好久不見的哥哥,負面情緒都被掃去。

「柾國啊,長帥了不少啊。」緩過神,看柾國恢復平靜,朴智旻揚起笑容,拍拍田柾國上一秒還握著拳頭的手。「下次再一起聚聚,現在我有事要忙。」

看朴智旻往辦公室走去,田柾國才發現了什麼天大的新聞。

「智旻哥不會是那個新的舞蹈老師吧...?」

此時正好從工作室走出來的男人瞥了眼愣在辦公室外的田柾國,纖長白皙的手指彈了下他的額頭。「傻站在這幹嘛呢」

低沉而令人著迷的酒嗓。


 

因為早知道朴智旻要歸國,資料等公司都已準備好,將基本程序走完而閒閒沒事的朴智旻決定先去熟悉整整一年沒踏入的大樓。

公司整個規劃並沒和記憶中的差多少,不一樣的是練習生和旗下藝人變多了,一路上和後輩們打招呼打得朴智旻的腰有些酸。

嘖,老了。

想起剛出道時遇到前輩後輩都要90度鞠躬,金碩珍總是在保母車上抱怨這不成文的規定,一手還扶著他口中所說那脆弱的腰。

怎麼會有解散的念頭?

朴智旻頓了一下,眼前倚靠在窗口的背影是那麼的熟悉。


 

「現在你們步入了13周年。」13周年紀念日前一個禮拜。工作室擠了八個男人,空氣顯得有些悶熱,此刻卻安靜地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清楚楚。「有沒有想解散的念頭?」

已經不是想不想解散的問題,而是是否見好就收。成員們你看我我看你,金南俊看大家若有所思,要求給他們時間討論,方時赫便出了工作室。

少了一個人並沒有讓空氣流通多少,朴智旻感覺得出來大家觀察著對方神色的眼神流露出了淡淡的不捨。

我的花樣年華都是你們。

成員們都曾說過類似的話。13年的青春,也許也該告一段落。

「解散吧。」剛想開口,金泰亨低沉卻上揚的語調響起,下意識地看向田柾國,顯然連他也沒有想到最後是由金泰亨先開口。

「好。」金南俊緩過神,接道:「反正還會再聚。」

13周年紀念。防彈少年團的最後一場演唱會。


 

也許是查覺到身後熾熱的視線,閔玧其微微轉過了身,慵懶的姿態與生俱來,就算過了幾年也不曾改變。

「朴智旻。」不自覺的喃喃連自己也沒有注意。身後的朴智旻眼神迷茫,眉毛下意識地皺成八字,似乎在想著什麼悲傷的回憶。

「玧其哥...」朴智旻終於發覺自己已轉過身,原本放鬆的身軀瞬間變得緊繃,那猛然站直的滑稽模樣,一年前的閔玧其一定會放聲大笑。

但此刻的閔玧其只想緊緊抓住朴智旻的肩膀逼問。

什麼時候回國的?怎麼沒有跟我講?為什麼一年來都不跟我聯絡?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為什麼一年前不告而別。

累積已久的疑問不斷在閔玧其的腦海冒出,像個生命力旺盛的藤蔓蔓延至他的左心房,不過這只讓閔玧其的痛更加劇,並沒有讓他的理智線崩解。

他擅於把疼痛複製給他人,這次也是,他轉身離去,卻還是在微微觸到朴智旻肩膀時忍不住輕顫。

他思念已久的男人回來了。

近得不用搭飛機穿越太平洋;近得只要一步就可以把他擁入懷。

「玧其哥!」在無人的走廊,朴智旻的急切是那麼的清晰,被叫住的閔玧其停下腳步。「我接下來都會在公司當舞蹈老師,如果哥...」

「你是要提醒我快點辭職還是把你趕跑?」被打斷的朴智旻抬起頭,閔玧其的背影在橘色的燈光下反而更加冰冷。

也許太平洋還比這距離少些。

朴智旻不敢盯著閔玧其離去的背影,夕陽落下,從窗外的橘光映照出低著頭的影子,彷彿懺悔中的罪人。

那麼的孤獨。

朴智旻最後是被路過的田柾國給拉回神的。一頭黑髮的田柾國面帶笑容,拉著自己說什麼要帶自己吃遍首爾的新美食。

也顧不上太多,國外的飲食原本就不合朴智旻胃口,忍耐許久的朴智旻和開了胃的田柾國像是要把之前減的量都給吃回來,一眨眼,時針已經指向了九。

「哥你現在是住哪?」九點的美食街正熱鬧,田柾國帶著朴智旻走幾條人煙稀少的小巷,倒也沒被人發現。幾番思想折磨後,朴智旻還是決定不對田柾國撒謊。

「先暫住在泰亨家。」聽到那人名字時田柾國愣了一下,朴智旻急忙接道:「我很快就會搬到員工宿舍。」

昏暗的路燈在陰暗的小巷顯得特別明亮,田柾國漆黑的瞳孔在夜色中發著光。「哥其實不用太在乎我的想法,我和泰亨哥分手是事實,這些不在我的關心範圍。」

朴智旻沒有接下去,只是觀察著附近的街道。這幾條巷子,最終都是通往金泰亨的家。

「那我就送哥到這邊了。」

「等等!」走了幾步的朴智旻又轉過身拉住田柾國,田柾國睜著圓圓的杏眼,有些驚訝。「我覺得還是要告訴你,因為我相信泰亨也想讓你知道。」

沒有理會身後田柾國空洞的雙眼,朴智旻揮揮手,表示要他早點回家。

分手的人分好幾種,其中一種就是放不下而互相折磨。




 

還記得嗎?十五年前我們第一次在公司相見,那時我看到你俗氣的穿著,眼一閉,還是必須和你親近。

十五年後你長大了,彷彿褪去一層皮,在人群中閃閃發光。

這次我無法鼓起勇氣接近你,你眼眶滿載著委屈,比同齡人小了好幾倍的手在顫抖,似是在懇求著不要離開。

Chim,你已佔去我整整15年,夠了。

我聽見我對自己喃喃。

 

 

閔玧其在大家各自分道揚鑣後買了一間套房,和金泰亨不同,他選在離公司有一段距離的鬧區。

「玧其啊,你家也太小了吧!」閔玧其一進門就看到兩位金氏成員癱在地上補眠,一旁還躺著最新出的電玩。

那時解散風波還沒結束,除了在幕後工作的成員,金碩珍和金泰亨都閒閒沒事,一有空閒就離美食街沒幾步路的閔玧其家跑,比起常常一忙起來就睡工作室的閔玧其,他倆還更像房子的主人。

深吸一口氣,忍住把人轟出去的衝動,閔玧其礙於年齡不敢使喚金碩珍,金泰亨只好在實權的威嚴下把房間整理的乾乾淨淨。

「這能幾個人玩?」閔玧其打量著嶄新的把手,在金泰亨的解說,兩位金氏成員和閔氏成員便一起走上了打電動的不歸路。也許是電玩的誘惑,閔玧其回家的次數愈來愈多,就這樣過了幾天,金碩珍和金泰亨乾脆在閔玧其家暫住下來。

時間一久,三人偶爾也不只打電動,夜深人靜時也會來幾段男人的對話。金碩珍和金泰亨總是趁這個時候若有似無的摻入朴智旻的消息。「聽說智旻又得到舞團的演出機會了說。」

「我們是不是要去看看?」

「已經公演完了啦,這傢伙忙到公演結束才和我聯絡。」

早已看穿成員們的把戲,私人推特上成員們也分享著有關朴智旻公演的消息,不知是不是私心作祟,閔玧其總是在角落做著自己的事,無視於那兩人小心翼翼投射過來的眼神。

沒有阻止,沒有好奇。

儘管如此成員們還是把自己心情低落的原因和朴智旻綁在一起。

該死。

螢幕上閃爍著"此動作不可行"的字樣,心不在焉的閔玧其在螢幕閃了一分鐘才反應過來。

當你有一個和你相處十幾年並陪你走過漫漫長路的朋友,無論你如何強大、無論你如何掩飾,他們總是可以看出你的弱點和痛處。

更何況這種朋友他有六個。

悠閒的日子不可能過太久,隨著金碩珍接演電視劇,金泰亨也拿到了幾個綜藝節目的邀請。日子逐漸忙碌,三人即將結束這為數不長的三人同居生活。

將自己行李整理完畢後,金泰亨拍了拍緊盯著筆電的閔玧其:「哥,我走了哈。多回家睡覺,你床墊買那麼貴,別總是睡工作室的沙發。東西也要記得吃,美食街離你家這麼近...」

「好了。」打斷待在玄關碎碎念的金泰亨,閔玧其嘆了口氣。「照顧好自己。」

金泰亨愣了一下,呆呆地看著閔玧其替自己拿過了行囊。「走吧,送你下樓。」

再次回到套房,閔玧其倚靠在冰涼的防盜門。剛出門時忘了披件外套,入秋,穿著薄棉衫特別容易感受到逐漸加劇的涼意。

他無數次對朴智旻心動十分時渴求著朴智旻的離去。想著只要朴智旻離開自己身邊,那不正常到不應存在的悸動就會如塵埃般輕輕落下。

不過他原渴望的救贖給了自己更多折磨。


 

閔玧其覺得他已經對自己很好了。睡飽吃,吃飽睡,還把以前所積欠的假全部請完。

但俗話說心理引響身理,在假期第二天,閔玧其就被來訪的金南俊扛進了急診室。「我說哥你放假怎麼比工作的時候還讓人不省心啊?」

只是發燒,閔玧其住在最便宜的多人病房,隔壁的病人是個沒錢的乞丐,身上受了多處重傷,聽護士竊竊私語,似乎是為了救一個女孩,導致命在垂危。

「哥,你老實告訴我。」金南俊盯著閔玧其打著點滴的那雙手,閔玧其的手本來就瘦,匍匐的青筋在此時更加明顯。「智旻沒告訴你他要去美國對不對?」

嗶。

在病房的所有人停下了動作,無數道悲憫的眼神從乞丐骯髒的身體掃過。

「智旻不會想讓我知道的。」如尖叫般刺耳的聲音嘎然而止。「因為我是個變態。」

喜歡朴智旻的變態。

最終閔玧其還是沒把剩下的假放完,一出院便馬上回到公司。他比以前更認真工作,更認真的虐待自己的身體。

不知不覺又迎來秋季。閔玧其打開衣櫃,角落那件黑色毛衣乾淨的如新的一樣。

朴智旻回來了。

閔玧其努力讓自己無視角落那件毛衣。

這次我能撐多久?

惡魔在理智線上叫囂。


 

俗話說你愈想避開什麼,什麼就會來。

「智旻前輩跳舞還是好帥!」「就是啊!」

茶水間內滿滿都是偷懶中的練習生,閔玧其不耐煩的打開門,小小的空間瞬間安靜了下來。「為什麼在這?」

其中一位男練習生回過神,趕緊答道:「因為練習室附近的飲水機壞了,我們來裝水。」

「快回去,別在這納涼。這個月的評比還沒結束吧?」

聽出語氣中的威脅之意,剛還鬧哄哄的練習生們一哄而散。

以前他們也常到離練習室特遠又離辦公室不太近的茶水間裝水,幾個學rap的抱怨老師嚴苛,就連幾個以舞蹈為主的練習生也會藉此放鬆一下。

只有朴智旻連短短幾分鐘都不給自己,仗著自己年輕,把睡眠時間縮到最短。

「防彈少年團又不是明天就確定成員,不用這麼緊張啦。」

那時的金泰亨和朴智旻並不算親,但就連他也忍不住希望這條練習蟲能多休息一些。

「沒關係,我再練一下就好。」

就算每個人都這麼安慰朴智旻,朴智旻還是瘋狂的練習。其實所有人都明瞭在經歷過那麼多成員更替,團體的主要人選早該確定了。閔玧其相信當時的朴智旻也知道這一點。

「名單會有你的。」一日清晨,剛從工作室走出來的閔玧其不意外的又看到那抹逞強練習的身影。

似乎是第一次看到懶惰的閔玧其這麼大聲說話,朴智旻愣了一下,但很快地回應了笑容。

「謝謝哥。」

「哥?」現實和回憶重疊,閔玧其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熱水燙出一塊印子。「你的手...」

匆忙地把手塞到外套的口袋,閔玧其將手裡過滿的水給倒掉,努力忽視門口欲言又止的朴智旻。

「我幫哥擦一下藥好不好?」

「不用。」

整整一年沒有和朴智旻接觸,在閔玧其的印象中,朴智旻還是那個會因為自己一句話而膽怯的小男孩,沒想到朴智旻突然搶過自己手上的水杯,拉著自己衝了冷水就往辦公室跑。

「朴智旻!」

「哥,你別那麼大聲,人家會覺得我們很奇怪。」

朴智旻拉著自己的力道不大,加上刻意略過了燙傷的部分,閔玧其只要輕輕一施力就可以掙脫,但那時的他腦子裡滿滿都是朴智旻拉著自己的手的畫面,脈搏在瘋狂地跳動,已無暇去顧及其他。

把閔玧其安置在沙發,朴智旻在辦公桌上翻來翻去,醫藥箱各式的藥都有,在橘子和薄荷兩種燙傷藥膏中,朴智旻想了下還是選了薄荷。

專屬於薄荷的清涼在傷口上蔓延,閔玧其死死盯著被厚厚塗上藥膏的手掌,不知是不是有意,朴智旻的動作慢吞吞的,常常在閔玧其覺得快結束時又補上一層。

朴智旻的手比以前粗糙許多,指尖長著厚厚的繭,如羽毛般撓著因燙傷而敏感的肌膚。

「好了...」下意識地用另一隻手去阻止,朴智旻又拉過那隻手。

「哥你這裡也有點燙到。」

又是五分鐘過去,閔玧其看朴智旻慢悠悠地收拾東西,原本想直接離開,卻又被按在沙發。「那個...我忘記燙傷要冰敷才能擦藥的,等藥吸收完再走也不遲啊。」

閔玧其沒有回答,厭惡著自己沒有看穿朴智旻拙劣的把戲。站起身,閔玧其毫不猶豫地走出了辦公室,身後的朴智旻匆忙的追了幾步。

「只是想和你多說點話而已。」秋風吹來,朴智旻彷彿聽見了落葉被人踩過的哀號。


 

最後朴智旻還是去敲了閔玧其的門,閔玧其沒有回應。「玧其哥你不要拿你的手開玩笑啊!不冰敷的話會腫的!」

還是不開。朴智旻拿著冰敷袋在外站了一鐘頭,等到閔玧其終於忍不住開門,冰敷袋裡的冰也融得差不多了。

「哥,我去換...」

「不用。」拉住朴智旻的帽衫,見朴智旻一臉無辜,閔玧其努力擺出最冷漠的表情。「以後不需要替我做這些。」

朴智旻突然被哽住了,眼神飄啊飄的,最終還是鎖在閔玧其鞋上。「就當是朋友該做的義務不好嗎?」

就當是我補償給你的,就當我是來贖罪的。

作為同公司的同事。

注意到那被瀏海微微遮住的眼角慢慢變紅,閔玧其突然慌了手腳,卻還是忍住不上前。

別內疚了。

我們都是逃避愛情的弱者。




 

我知道在你眼裡我還是那個稚嫩害羞的男孩,所以當我鼓起勇氣牽起你的手時,你一臉愕然。

我也知道我骨子裡還是你所想的朴智旻,所以當你凜然地拒絕我的親近,我眼眶紅潤。

錯的不是一年,而是一年前落荒而逃的朴智旻。

 

 

朴智旻最後還是幫閔玧其冰敷去了。用最後一次作為條件。

「手腫起來很麻煩。」因為忍耐著淚水,朴智旻的唇瓣有些顫抖,只是簡短一句話卻咬到好幾次舌頭。

主動把閔玧其推出辦公室,朴智旻的指尖掃過閔玧其的傷口,閔玧其頓了一下。

因塗藥而稍微消腫的傷口蔓延,就連微風吹拂都足以讓他感到全身刺痛。


 

如果說練習生時期的朴智旻是鄉下風的翹楚,那閔玧其應該就是追趕流行的霸王。朴智旻第一眼見到閔玧其時,對他最深的印象不是那銳利的眼神,而是纖長的手指上閃耀卻不刺眼的黑色戒指。

「那個哥很有錢吧?」

「哪有,玧其哥是自己來首爾打拼的。」被朴智旻搭話那個練習生在眾多金南俊粉絲中是特別的閔玧其飯,朴智旻也不好意思打斷男孩的科普,兩人聊著聊著,幾乎要把閔玧其的身世都給掏了出來。

至此之後,朴智旻除了觀察閔玧其的飾品,還有閔玧其工作時的型態,不知不覺的,只要有關閔玧其的事都會納入自己關心的範圍,想和閔玧其一起出道的念頭一天比一天還強烈。

一日夜深人靜,練習中的田柾國瞥了眼在角落喝水的朴智旻,想無視,卻被朴智旻叫了過來。

在練習生中,田柾國向來是最優秀的,直到朴智旻的出現才讓他有了危機意識。因為自動把朴智旻作為假想敵,田柾國對這位哥哥的態度也不甚禮貌,朴智旻見此也不惱火。

「所以我們一起加油吧。」

「啊?」原本以為朴智旻會給自己下馬威,田柾國愣了一下。

「你不是說希望和南俊哥一起出道嗎?」朴智旻伸出了肉肉的手,眼睛笑得彎彎的。「所以我們一起加油,這樣不就可以達到我們的目標了?」

練習生之間的互相鼓勵實在少之又少,田柾國想了想,還是握上那隻手。

「好,一起出道。」

也許從那時就奠定了兩人會在競爭下成長,進而互相扶持吧。

所以此刻他才會對眼前強裝灑脫的田柾國如此心疼。

「想好了?」機票上的日期距離金泰亨宣傳結束還有一段時間。

「嗯。」

一年前自己也曾經拿著機票去詢問金泰亨,金泰亨鬧了他一會,最後也是認真的問了一次自己的意願。那時的自己也如田柾國般猶豫、不捨地點頭。

他們倆人的關係不像他和金泰亨一樣親,卻都是為了追尋自己崇拜的偶像而出發。

這次,他也要像自己一樣為了逃避而拉上終點線嗎...?

送走了田柾國,朴智旻打開那沉寂已久的群組。

那就算我多事吧。


 

短短一個禮拜,正在趕電視劇的金碩珍、開班授課的鄭號錫都跑回了公司,烤肉店內田柾國一臉不耐煩的聽著兩位哥哥不斷的叮嚀,朴智旻在一旁偷笑也沒注意田柾國遞來的肉有沒有沾辣醬,辣得都被嗆出淚來了。「要不是智旻告訴我們,你是想自己一個人不告而別了是不是?」

「就是就是。」往紅著臉的朴智旻送了一杯冰牛奶,鄭號錫在一旁應合著金碩珍。「還有五個月,我們防彈約出來好好聚一聚」

「對啊,之前智旻不在我看玧其也吃得不盡興,趁著現在大家都在韓國,我們來個旅行!」

「千萬別去外國,到時候又有人護照弄丟。」

兩個哥哥興奮地討論著,咬著杯沿的朴智旻頂了頂田柾國。「喂,你們在我走後都沒有聚會?」

「有一次,可是感覺變了。」田柾國頓了一下:「少了一個人就不是防彈,以前一直把這句話掛在嘴上,久了,就習慣了」

一次離開把朴智旻和防彈都從閔玧其的生活中剝奪。

田柾國將蘸好醬牛五花放到朴智旻的碗裡。

「快點和玧其哥和好,人家說35歲要結婚。」

如歌詞所寫,看哥哥們痛苦自己也會更痛。就算自己已深陷泥沼。

「呀!田柾國!居然先烤給智旻!把我這大哥放在哪啊?」

「哥別總是吃牛,牛脾氣。」

「你是說我脾氣差了是吧?!嗯?」

老舊的烤肉店,四位三十多歲的男人們笑鬧著,直到經紀人把金碩珍拉走,四人才依依不捨的道別。

「好久沒有和哥聊得這麼開心了。」兩人都住在員工宿舍,索性一起走回家,朴智旻踢著小石子,一個個都投入了水溝的懷抱。

「對啊。」田柾國微笑。「其實之前號錫哥是想叫我一起合資開舞蹈教室的,薪水也比當舞蹈老師高。」

「為什麼沒去?號錫哥不會虐待你吧?」兩人都想到以前鄭號錫在當舞蹈隊長時的嚴厲,不禁毛骨悚然,打鬧了一會,田柾國正色道:「因為那時師弟已經確定要出道,正缺編舞老師。他們隊長在我家等了三個小時,希望我幫他們。我問他為什麼其他人沒來,他說他沒告訴成員。我答應了。」

「因為他們身上有我們的影子。」

小石子倔強的拉著一旁的雜草,沒有被踢到水溝。朴智旻笑彎了眼。「看來我接手後要好好操操他們。」

「得了吧,哥你的個性這麼軟。」

「誰個性軟啊?是你不知道長幼有序!」

月亮被濃濃的烏雲掩蓋,兩人倚靠而行的影子卻愈來愈清晰。


 

金泰亨一結束完電影宣傳,就拿著一大袋酒跑到員工宿舍找朴智旻,一打開門,朴智旻連人都沒看清是誰,手就被塞了兩瓶冰涼啤酒。

「來,陪哥喝一杯!」

「我才是哥啊小子。」哀怨的關上門,朴智旻大致數了下,光是啤酒就有五大瓶。「喂!我這裡不收醉鬼好嗎?」

「我來這是來跟你敘敘舊的嘛,男人敘舊就是要喝酒啊。」

幾個月沒見,金泰亨的臉上已經掛上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身上也多了幾處傷口。「你有傷還喝...」

「拍戲的時候都會受點傷啦,這樣更有男人味。」一杯黃湯下肚,金泰亨說話更毫無顧忌,朴智旻也不喝,只是看著金泰亨的笑容逐漸變味,玻璃瓶已見底。

「泰亨啊,你和柾國為什麼分手?」

斟酒的動作頓了一下,金泰亨搖搖頭:「你不懂,防彈是一個結束,年少輕狂的結束。」

「這段戀情不正常,你知道嗎?兩個男人,不會得到幸福。」金泰亨抿了抿帶著酒味的唇瓣,接著說:「我是哥哥,我不應該在柾國還小,還搞不清社會殘酷時接受他的告白。我真的好傻,我給自己一個期限,等防彈解散,就給自己斷了這段不應存在的情感。」

「可是等這傢伙說要自己出去闖的時候,我還是好痛...我真是個瘋子。」金泰亨拉過朴智旻的手。「十年,我佔據了他整整十年,我不是一個好哥哥」

語畢,灌了兩瓶酒的金泰亨終於倒了下來,朴智旻趕緊上前接住。

「柾國不是孩子了,別總把他當孩子看。」朴智旻將金泰亨架到沙發,從房間拿出棉被替金泰亨蓋上,順便將撫平那緊皺著的眉頭:「泰亨啊,我們去旅行吧。」

「就我們七個人。」




 

朴智旻是個謎一般的人物。不管人家怎麼嘲笑他、逗弄他,他都可以一笑置之。

但在遇上自己在乎的人被欺負,可愛的小貓頓時變成恐怖的大貓。

「朴智旻你這是雙重人格吧。」舞蹈對決那日,金泰亨看著朴智旻被鏡頭捕捉到那凶狠的眼神。「你說,你平常溫馴的模樣是不是想得寵裝的?」

「隨便你怎麼說。」朴智旻捏了一把金泰亨,看金泰亨搓揉著手的窘樣笑出聲。「我不會讓成員們受委屈的。在這方面我是真男人。」

 

 

金泰亨實在不懂朴智旻一個對上感情扭扭捏捏的愛情生手會對自己的感情如此執著。

難得一次睡到自然醒,金泰亨在沙發上滾了幾圈。窗外不是漆黑的,而是明媚的藍天。「終於讓我睡到正常的時間了...唉?」

手機有上百條未讀訊息,怕又是和工作相關,金泰亨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哪知一打開就是更勁爆的消息。

「朴智旻!」

宿舍內空空無人,金泰亨看了眼手機。

星期一,工作日。

朴智旻不在家,但此刻的金泰亨也閒不住,匆匆忙忙整理下外觀就往公司去了,也管不上自己的儀容。

他在公司的時間實在太長,對於練習室熟門熟路,循著路線一打開門,鼻樑就感覺到一陣鈍痛。「走路不看路啊!」

疼得五官都皺了起來,金泰亨睜眼一看。

他忘記那人也會出現在這裡。

才幾個月不見,金泰亨已經開始對田柾國的嗓音模糊,他捕捉到那人因碰撞而發出的悶哼,內心的自己像個孩子把它收藏到腦海裡循環播放。

時間像是被按上了暫停鍵,田柾國的鼻子都紅了一小塊,也不去碰,漂亮的杏眼死死盯著金泰亨。

「泰亨?」朴智旻結束兩人的對視,田柾國回過神,表情又恢復冷漠,從一旁的縫隙穿了出去。

若不是田柾國的腳步實在太過慌忙,朴智旻還以為田柾國早已放下。

「群組...是怎麼回事?」金泰亨嘆了一口氣,眼中的疲憊朴智旻從未見過。「智旻,我已經決定...」

「以戀人來說的確是個結束,但現在我希望防彈少年團的成員能一起出去旅行」朴智旻微笑,向金泰亨伸出了手。「防彈少年團的V,願意和我們一起去旅行嗎?」

狹長的雙眼笑成一直線,金泰亨也揚起微笑。「弄這什麼東西,偶像劇嗎?」

「用演員身分活動的人是你,這些你早就該習慣。」

「就是肉麻慣了,看到你這種劣質肉麻才會噁心。」

金泰亨瞥了眼轉角那抹穿著黑色帽衫的身影。

喜歡上這種只會幫別人解決問題的白癡,真的辛苦你了。



 

 

=一部曲_枯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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